一個行將畢業(yè)的大學生幾日前找到我,咨詢就業(yè)的問題。他說不想去“支教”,因為那樣太功利了。我說“支教兩年考公務員加分”,如果是沖著這個去的,當然是“功利”的,但你可以不沖著這個去??!其實把“就業(yè)”與“支教”捆綁在一起,本身就與“功利”難分難舍。我對他說“支教”是一件高尚的事,年輕人應該懷抱理想,但我又立馬意識到,我扯得太遠了———他連讀研的機會都放棄了,說要盡快找到工作,以便能掙到錢報答尚在貧困中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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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志愿者盧安克和孩子們在一起
我對他談盧安克,談那個扎根中國偏遠窮山村長達10年的德國青年。他說將來也許會做盧安克,但現(xiàn)在做不到。我說我也做不到,我的現(xiàn)在可能就是你的將來,將來你也未必做得到。中國人有太多的包袱、太多的羈絆或者說太多的“責任”,你沒有辦法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比如我就無法拋開家庭,單獨投向偏遠的山村,除非我的妻子與女兒愿意與我一起去;而即使她們愿意與我一起去,我也未必愿意讓她們與我一起去,我會擔心女兒將因此失去好的教育,最終考不上好的大學;更大的憂慮來自于經(jīng)濟方面,我們并非大老板,工資是收入的最主要來源,放棄了現(xiàn)在的工作去支教,等于放棄了生活保障以及對孩子將來教育的種種美好計劃。我也未必能得到父母兄姊、朋友、同事的理解,我的社會評價將會降低,我的生活也可能陷入貧困,從而沒有了尊嚴。
盧安克之所以是盧安克,因為他與我們不同。比如他不需要回報父母的恩情,他的父母可能遠沒有中國父母那樣含辛茹苦;比如他比很多中國人更有獨立性,他的選擇,不管是怎樣的選擇,總能獲得父母以及其他人的尊重與支持。更深層次的差異可能是文化上的差異,比如我們把支教當成一件十分高尚的事,而在盧安克看來,那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他喜歡這種生活方式;我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方式在他們那里是否格外受到贊美,但至少不會遭人白眼、惹人猜疑;在他們那里,人的尊嚴也許不像在我們這里,需要通過財富的多少、權(quán)力的大小、地位的高低來體現(xiàn)。
從生活、前途的無憂無慮上講,也許中國的富二代最有條件成為盧安克。當中國的中產(chǎn)階級成為社會主流階層,他們的孩子也有可能成為盧安克;當我們的社會保障制度趨于完善,老有所終、少有所養(yǎng),所有人就都有可能成為盧安克。但我們依然無法樂觀,因為一個人的價值觀、生活觀,遠非“經(jīng)濟基礎”所能決定,而必有著更多其他方面的成因,比如教育的、文化的、制度的。當我們的孩子在暑假上這個“班”、那個“班”或者去參加各種夏令營(包括去英美國家的夏令營),人家的孩子則選擇去社區(qū)做義工,甚至遠赴非洲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他們必須這么做,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暑假作業(yè),是他們做一篇作文之前必須收集的素材。唯有身體力行,才能讓道德精神深入人心,而說教式的道德教育,其結(jié)果是人們答起試題來總能得滿分,然而一到實處,往往判若兩人。
我們中誰能成為盧安克?其實不重要———德國人并非都是盧安克,中國人中也不乏盧安克式的人物。盧安克不是我們的目的,但盧安克身上所體現(xiàn)的健康的公民人格,值得我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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