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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是公共政策的重要形式，隨著聯(lián)合國社會性別主流化戰(zhàn)略在國際人權法和國際政策制度中獲得確認，在法律中貫徹社會性別平等理念已經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承諾，成為國內立法改革追求的基本價值之一。它修正了對于平等、自由、正義等法的價值追求的傳統(tǒng)理解。這種轉變越來越多地體現(xiàn)到國家法律規(guī)則的制定和實施之中。

社會性別觀念影響下的婚姻家庭法

在法律領域，婚姻家庭法是受到傳統(tǒng)社會性別觀念和習俗影響最大的領域。夫妻離婚財產權作為婚姻財產權的組成部分，在中國的實現(xiàn)以夫妻離婚時依法對共同財產分割為核心，同時輔之以離婚時的家務勞動補償、對生活困難一方的經濟幫助、離婚損害賠償?shù)染葷胧槭侄?。而離婚財產分割又是以夫妻財產制為基礎，構成其有機組成部分的。

在中國，人們通常是在離婚財產分割時才認識到夫妻財產制的存在及其意義。從兩者關系來看，法律關于夫妻財產制，尤其是對通常法定夫妻財產制類型的規(guī)定，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夫妻離婚時財產分割的原則。

夫妻財產制是婚姻家庭法的內容，也是整個社會財產制度的組成部分。它關系到夫妻財產權利義務的確定，也關涉社會、經濟的協(xié)調與持續(xù)發(fā)展。在中國，以社會性別為視角分析、研究夫妻財產制諸問題是一個新的切入點。在學術上，是對于相關法學研究領域中的研究活動及成果的一次全新的自我審視。

加強離婚婦女財產權保護實現(xiàn)性別平等

中國現(xiàn)階段推動離婚財產權實現(xiàn)中的性別平等的關鍵，是要加強對離婚婦女財產權的法律保護。這方面的立法完善體現(xiàn)在諸多制度中，夫妻財產制從結構到內容的改革是主要方面，離婚財產分割原則、離婚救濟制度也有諸多需要修補之處，而且，它還會波及中國登記離婚制度的改革。

中國是聯(lián)合國《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的最早締約國之一（1980年）。“消歧公約”為實現(xiàn)兩性實質平等，指出“締約各國為加速實現(xiàn)男女事實上的平等而采取的暫行特別措施，不得視為本公約所指的歧視……”（第4條第1款）這就肯定了向處于劣勢地位的婦女群體傾斜的法律、政策對于推進本國男女實質平等進程的積極意義。

對照“消歧公約”，我們看到：前述中國婚姻法中關于離婚財產權平等實現(xiàn)的各項制度，貫徹了憲法關于男女平等的基本原則，慮及婦女在離婚過程中常處于弱勢地位的現(xiàn)實，因而在離婚分割財產上，堅持以均等分割為基本原則，同時照顧女方和子女，照顧無過錯方。

然而，進一步分析表明，作為均等分割原則補充的兩項“照顧”原則，不僅存在落實上的諸多難點，還具有從男性視角出發(fā)，對處于夫妻財產關系中弱勢的女方施加“恩惠”的色彩，它并沒有體現(xiàn)法律對婦女從事家務勞動價值的評價和回報，并沒有挑戰(zhàn)家庭中傳統(tǒng)性別角色的分工模式。作為離婚財產分割基礎的夫妻財產制的性別盲點包括：（1）在通常法定夫妻財產制中，夫妻共同財產的范圍僅限于有形財產，不包括無形財產；（2）夫妻約定財產制的規(guī)定依然比較原則，尤其沒有夫妻財產約定的有效要件、效力及變更、解除等方面的規(guī)制；（3）在法定夫妻財產制結構中，沒有非法定財產制的規(guī)定。在價值理念上，中國法關于離婚經濟幫助、家務勞動補償和離婚損害賠償?shù)囊?guī)定均符合“消歧公約”對法律平等觀的闡釋。

但是，各項制度本身還存有或多或少的性別盲點。例如，家務勞動補償制度的范圍僅限于夫妻約定適用分別財產制的婚姻。這是從一般的公平理念出發(fā)，對適用分別財產制時可能出現(xiàn)的離婚結果不公平的彌補，并不能對中國婚姻法全面承認家務勞動的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產生實質的影響。中國離婚經濟幫助制度、離婚損害賠償制度在實務中適用較少的原因，同樣是制度本身存在的適用范圍的局限性等缺陷造成的。

中國登記離婚制度也需相應完善

還需提及的是，中國法關于離婚財產分割、離婚救濟措施等的規(guī)定，僅限于當事人采取訴訟離婚這種方式，而在與訴訟離婚并行的登記離婚方式中，現(xiàn)有法律法規(guī)充分尊重了當事人離婚協(xié)議書就財產分割等問題達成的意思表示一致，并不要求協(xié)議內容應有離婚救濟措施的內容，也不要求婚姻登記機關對離婚協(xié)議作實質審查。這種相對簡易的離婚方式很容易被惡意配偶一方用來借離婚損害另一方財產利益。因此，為全面保護離婚財產權實現(xiàn)中的性別平等，中國登記離婚制度也需相應完善。例如，增加規(guī)定適用登記離婚的條件，將對一方的家務勞動補償、生活困難方的經濟幫助等作為離婚協(xié)議書的內容；婚姻登記機關對當事人離婚申請應進行實質審查；恢復離婚登記需1個月的審查期。這些建議是從離婚協(xié)議的實質要件和離婚登記的審查程序兩方面，對當事人行使離婚自由權的適當限制，以避免用形式上的合意損害一方和子女利益的顯失公平現(xiàn)象，促進協(xié)議離婚中財產權實現(xiàn)的性別平等。

以促進離婚財產權實現(xiàn)中的性別平等為目的的中國夫妻財產制及相關制度的完善，是一個逐步挑戰(zhàn)傳統(tǒng)社會性別分工、循序漸進的過程，它有賴于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及政治和文化制度的進步。筆者對法律性別分析方法的框架及如何將之運用到法律，本文分析之中的探討剛剛開始，難免會對相關問題的分析停留在局部或表面。本文內容是否妥當，還需今后在理論與實際結合的層面上作進一步探索。（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